五十养壶
文/若水相命的说我，五行缺火，可我觉得命里缺土。不然，小时喜欢玩沙子，泥巴，如今到了中年，喜欢玩石头、陶瓷，最近疯上了茶壶。其实对于壶的喜欢，早已有之。也许是在孩童时读到的那句“一片冰心在玉壶”，在心里撒下爱壶的种子吧。曾有一段时间“玉壶”这两个字在我头脑盘旋了很久：“玉壶”该是怎样的一种壶？该是怎样的玲珑剔透才能装得了一颗晶莹纯洁的心灵？肯定不是父亲冲泡的那种盖碗，更不是奶奶那把青花大提壶。到哪儿能得到这样的壶呢？当我拿着攒了一年的零花钱叫姐姐带我去买把玉壶的时候，姐姐大笑“傻妹子，什么玉壶，那是有钱人家、王公贵族家里才有的东西，上哪买去。”为了安慰失望的心，最终姐妹俩用那八毛钱买了一只小麻雀喝了一锅没有任何滋味的所谓鸟汤了事。撑一肚子白开似的鸟汤后，心心念念的“玉壶”也烟消云散了。那年我8岁。后来，从到电视上看到有个儒雅大师，手把着茶壶独步月下，那潇洒倜傥的样子突然间又触动了那根沉睡的神经。第二天我就跑到商场买了把玻璃茶壶。那时玻璃茶壶也是少有人用，主要是我也看不上那灰头土脸的紫砂壶，太土了。玻璃好啊，沏上花茶，剔透可见那些朵朵或黄的，或红花骨朵饱满地绽放，很有美感。可是太烫，要拿着四处游荡显摆必须在手心垫块抹布。父亲笑骂道“痟siao渣某（闽南语），人家那是紫砂壶，有知识大老爷们玩的，小屁孩瞎折腾什么。”对父亲的笑骂我丝毫不以为意，还故意对着壶嘴吸了一口，不料滚烫的茶水从嗓子眼直溜到五脏六腑，烫得我打了个哆嗦，惹得在一旁的姐姐哈哈大笑。此后，这中看难使的玻璃茶壶被我束之高阁。那年我16岁。此后，求学、工作、结婚生子，这一路犹如套了嚼的牛，上了鞍的马，在人间烟火里穿梭，奔忙。在烟熏火燎的日子，理想与现实失衡，不断重组的初心架不住名利的羁绊。在得失间浮沉的我身心俱疲，举目四望：灯红酒绿处，充斥着各种虚伪的面具，何处得清欢？回首来时，浑浑噩噩过了半生，年华已逝，行囊空空，何处是归途？，夜深人静，自省只不过是人海里一付庸常的皮囊。时年我48岁。直到那天，我走进友人陈老师的家，他家客厅的一角玉立着一架古香古色的橱柜，里面站满各色各样的紫砂壶。当我看到壶的一瞬间，心里一亮，似乎有一道沉静温润的光洞穿我的灵魂，那沉睡的悠远情愫开始萌动。我连买带抢从陈老师家请了把壶回家，听说新壶有一套特别的开壶程序。于是我煞有其事到市场买了块老豆腐，填满茶壶，放上清水坐在锅里慢慢地熬。一小时过去了，打开锅盖，出现在我面前的是灰头土脸的壶，原先那玉质般温润的壶呢？我心疼不已，任我如何冲洗，如何擦拭，整个壶身还是蒙上一层灰渍。这可是我第一把紫砂壶，面对它我愧疚不已。又有什么办法呢？它虽已不是我喜欢的模样，可是扔了也着实可惜，且作为壶的功能还是有的。算了，权且当茶杯用，于是它失去被供奉的优待，却成了我不离左右的手壶。有了它，我终于实现儿时把壶而饮的向往，沏一壶茶在手，无需茶杯，可置案头，可置琴桌；思虑处，举壶慢啜；得意处，把壶踱步。有一天，我手把着壶，在客厅随处溜达的时候，一旁的老公憋不住怼了我“这壶是不错的，可是能不能别在我面前晃啊晃啊，坐一边好好喝茶像个女人的样子。”说着无心听者有意，那几个“这壶不错。”的词，点醒梦中人，我凝神一看，可不！不知啥时候，手中这盏壶，在灯光下散发着沉静温润的光泽！天，这是紫光重现哪！啊！是我太愚蠢！这源于江南古陆，经受过几亿年前风雨洗礼，再历经多次上千度烈火焚烧粗粝的泥石，以古朴守正、谦和静美的姿态随缘于世，哪需几块豆腐，一通乱煮来开壶见光？更别说尘世那些繁文缛节对她而言，实在过于累赘了。只要一壶热汤，几片香茗，守望相惜，自然得一壶月光，何须开壶？是我太愚笨！人说四十不惑，早过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莽撞的年纪的人，居然还执著于面子和里子的消长，居然还计较于荣辱毁誉的得失，为何不如紫砂壶一般，容得下各种热汤，透得出各样浊气，守拙一些，淡然一点，随缘自适，山还是山，水还是水。心安，方居天下之广厦啊。此后，养壶是我必修课。与壶为伴的日子，远离了纷扰，我在一几、一窗、一壶间，沉静了浮躁的心灵。走过繁华，在熙熙攘攘的人间来来去去，我们不过是红尘里一粒沙。从某种意义上上说，从亿万年前古生代走来，历经各种淬炼以各种姿态存于世间的壶，何尝不是我们的同类，更何尝不是我们灵魂的导师？看遍天下哪一种器物能如她历久弥新，还有谁如她古朴守正，不虚美不浮夸；进得了王宫贵胄的门，住了乡野莽夫的家，文人墨客也好，凡夫俗子也罢，只要伸出温你的手心，它就会还给你一个睿智温润的时光。今年，五十岁！“儿童急走追黄蝶”的天真已经远去，也过了“欲上青天揽明月揽明月”的年纪，唯有以壶为友，养心正气。作者简介：蓝惠娟（夕颜、若水）女畲族，70后的吟者。福建作协会员，中国现代作家协会会员漳州市作协会员漳州市诗歌协会会员，仓央嘉措诗社会员，《东方散文》杂志签约作家，《渤海风》签约作家。作品散落《中国诗》《作家文学》《闽南风》《东方散文》《平顶山工人》《华声晨报》香港《文汇报》《诗刊》等散文诗合集《等一个秋天》、诗集《阮的梦》、教育随笔《种春风》诗文集《为你而来》。主办：《东方散文》杂志社顾问：林非贾平凹万伯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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