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10月6日，年前的今天，意大利解剖学家、科学家、现代医学先驱多米尼克·科图诺（DomenicoF.A.Cotugno）逝世，享年86岁。
科图诺是首位在对动物和人类进行全面详尽的解剖学和生理学实验的基础上描述脑脊液的科学家，曾令许多神经科学研究者争论不休的脑脊液，也因科图诺的不朽贡献而展露了它的真面目。年1月29日，科图诺出生在一个被称为“意大利之踵”的古老城市鲁沃迪普利亚（RuvodiPuglia）。他家境贫寒，但他格外灵光的头脑和坚韧的品格弥补了他物质上的拮据。在17岁之前，他就读于沿海城市莫尔费塔的耶稣会学校，那时他就总是向身边的人提出无穷无尽的奇妙问题，并展现出对自然科学和医学的强烈热爱。年圣诞节前夕，在科图诺17岁时，他决定带着父亲仅有的几个金币搬到那不勒斯，来追寻自己真正的道路。在他搬到那不勒斯后，同家族一位贵族公爵注意到了这个天赋异禀的孩子，并对他青眼有加，在这位公爵的资助下，科图诺得以进入那不勒斯大学（UniversityofNaples）学医。在他进入那不勒斯大学后，意大利知名哲学家安东尼奥·热诺维斯（AntonioGenovesi）赠予这位年轻人一份宝贵的精神格言：如果你有一个出彩的想法，就立刻把它记录下来，并把它放在你的论文中；一段时间后，当你再次阅读它时，也许第二个想法会以类似于第一个想法的方式出现在你的脑海中。把这句话加入原文中后，再把这两句话重读一遍。你就可能会产生第三个和第四个想法。你就可以从第一个想法中产生一个完整的作品。
柯图诺毕生谨遵热诺维斯的建议，并在他日后的职业生涯中留下了令世界神经科学为之震动的著作。由弗雷德里克二世于年创立的那不勒斯大学医学系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萨勒诺医学院（MedicalSchoolofSalerno）的建立。当科图诺到达那不勒斯时，那不勒斯已分别被西班牙和奥地利统治了一段时间，在他入学后又由波旁王朝所统治。在那不勒斯居住的那段时间里，科图诺被这座城市动荡而坚韧的精神深深陶冶了灵魂，并在混乱的政治和社会动荡中抓住机遇，很快获得了良好的职业声誉。在科图诺就读于那不勒斯大学的几年间，几乎所有的老师和同窗都知道医学系的科图诺是一名勤奋的解剖学和生理学学生，他总是对人体各种结构和生理功能之间的关系有着浓厚的兴趣。从18世纪开始，在意大利乃至整个欧洲，文艺复兴开蒙了普罗大众，使人们开始学会从理性客观的角度来研究每一门知识，人们以无比热烈的向往探索着数学、生物、医学和哲学等学科的真相。这是充斥着战火和瘟疫的时期，是文艺复兴的熊熊烈火蔓延在大街小巷的时代，同样也是像科图诺这样才华横溢、满怀追求的杰出青年人不可阻挡的职业生涯的起点。他在教会学校接受的古典教育使他精通拉丁语，甚至能够在所有的科学论文中使用拉丁语，同时他的论文和研究记录也均表现出清晰的逻辑和卓越的思维。年9月，还是个学生的科图诺就成为了那不勒斯专门治疗不治之症和慢性病的“医院”的一名助理，并在年暂时担任了外科主任一职。年，仅经过三年的学习后，科图诺获得了那不勒斯大学医学院的“月桂博士”学位，从这一刻起，他的一生就完全奉献给了解剖学和临床研究。接下来的几年里，科医院做临床工作，帮助病人；另一方面，他日以继夜地解剖尸体和研究病症，并利用少量的空闲时间阅读医学书籍。为了在解剖学中做出成绩，他甚至因此感染了危险的病症，以致严重影响了他的健康。年，他在《关于人类内耳导水管的解剖学论文》（Deaquaeductibusaurishumanaeinternaeanatomydissertation）中发表了他的发现。这项著作引起了剧烈反响，其影响力迅速溢出意大利，漫及德国、法国、英国和奥地利，使整个欧洲都认可了科图诺的发现。
年，科图诺发表了《坐骨神经痛论》（Commentariusdeischiadenervosa），其中描述了坐骨神经疼痛的生理病理，同时提出了一些刺激性液体可能穿透坐骨神经鞘的假说。在这本书中，科图诺展示了一种存在于中枢神经系统中的“神秘液体”（即被称为“Cotunni液”的脑脊液）的谜底。
在科图诺的这本书问世之前，许多科学家也对脑脊液进行了大概的描述——西方医学奠基人希波克拉底和古罗马医学家盖伦在观察脑积水患者时，注意到大脑周围的结构中含有液体，后来也陆续有关于这些在中枢神经系统中存在的“淋巴液”或“汁液”的著作发表。年，医学家安东尼奥·玛丽亚·瓦尔萨尔瓦（AntonioMariaValsalva，-）解剖了一只狗的脊椎，并注意到这种液体“在所有方面都与关节中发现的液体相似”，但他并未进行深入研究。而科图诺在长年累月中积累的解剖经验提醒他，这种神秘的液体有着非同寻常的作用。
科图诺对这种液体进行了细致的解剖研究。他发现，硬脑膜和脊髓之间的间隙“充满的是像关节液一样的水，像水一样填充在脑室的空洞、耳蜗或身体的其他空腔，而这些空腔是不受空气渗透的”。
他指出，这一表现在颅底特别明显，尤其是在老年人身上尤为突出，因为老年人的大脑萎缩，会导致脑室空间扩大，充满更多的“水”。此外，当时常见的从颈部切开头部的解剖学技术是导致以前的解剖学家没有观察到这种充斥在大脑和脊椎腔中的液体的重要原因。他记录道：“解剖学家们之所以从未观察到大脑和脊椎的这种积液，是因为他们使用的那些常见的、荒谬的解剖方法。当他们要解剖大脑时，他们通常会把头从脖子上切下来；这种方法使沿着颈椎走行的硬膜管被切断，所有他们打开头骨时，大脑和硬脑膜之间所有曾充满水的空间最终都空空如也，这种空空如也的情况欺骗了那些解剖学家。”
这种让液体外泄的摘除头部的研究方法导致的结果之一，就是蛛网膜下腔往往在研究中充满了气泡：“……因此，通过这种不合理的解剖方法，骨髓和大脑周围收集的所有液体都会丢失，空气进入这些液体所在的位置。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在检查大脑时常常发现在蛛网膜下以及在脑沟或脑沟顶部有一些小气泡……而在我仔细打开的那些头颅里，我没有把这些头颅从他们所在的躯体上分开，因此我从来没有在蛛网膜下发现过这些小气泡。”
科图诺也证明了人类的脊椎腔内同样含有类似的液体：“延髓轴突周围的所有空间都充满了水；如果大脑和小脑在躯干被切断后被取出，同时身体处于直立的位置，就能够发现硬脑膜管中充满了这种水。之后，如果你穿透了任何腰椎棘突腰或硬脑膜的一部分，你就会发现一个清澈的水流突然汩汩而出。当你抬起标本的头部并将其向后弯曲，就会迸发出更充沛的水流，就像打开了一个新的喷泉一样。”
柯图诺的论证和实验意在反驳之前的观点和可能到来的批评。早先有观点认为，这些液体是死后才积聚在人体内的。为了证明这一观点是错误的，科图诺在海龟、狗和人体标本上均进行了实验。他写道：“的确，很多人怀疑大脑和脊椎中的液体是一个人死后的现象，常有人疑虑，当一个人活着的时候，这些空腔到底是空的，还是充满了某种蒸汽或者是更肿大的骨髓，而这并不荒唐。但我认为我们没有太多理由想象人体内有全无一物的空间，自然规律告诉我们，活着的动物的身体里的一个空腔如果没有被某种固体物质占据或不受空气的影响，那么它一定是充满了一些流体。……虽然有些人认为骨髓的体积较大，因此它本身就足以填满周围的空间，然而他们应当注意到，在这方面，一个死人的身体与活人的差别很小，甚至没有任何差别。”
科图诺描述这种液体的颜色“清澈如水”，但有时在难产时窒息而死的胎儿体内发现它会呈现出淡黄色。一具成人的尸体标本中可抽出约克的这种液体。科图诺经实验证明，这些液体会在一个不断更新和重吸收的闭合循环系统中流经小血管：“这似乎是毋庸置疑的，脊椎的这种液体以及其他滋润人体空腔的液体，从微动脉的末端渗出，又被细小的微静脉吸收，从而处于不断更新的状态，我本人对这一观点毫不怀疑。正如我以前的实验证明的那样，硬脑膜的一些小静脉吸纳液体的入口会在血管内表面张开。另外，小脑脑室通过结构腔隙或微动脉接收的液体之后会与脊柱内的液体混合在一起；它们的垂直位置以及脊椎空腔周围的自由通道可以向我们充分证明，这些体液会向脊柱流出。”通过无数次实验，科图诺定义了这种溶液在大脑和脊柱蛛网膜下腔的完整循环。他还指出，这些液体无孔不入的覆盖着神经的被膜乃至细胞层，沐浴滋养着它们。他推测，这种液体是一种辛辣的物质，可以刺激神经节，从而导致疼痛，在神经疾病的第三阶段，这些液体会造成神经功能障碍。由于医学技术所限，科图诺对脑脊液的诸多推测不免有误，但这些发现和猜测为后来的神经科学研究提供了新观点，因此这种仍然“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液体被称为“Cotunni液”（LiquorCotunni）。在科图诺之后，脑脊液在现代的系统分析始于神经学家威廉·梅斯特雷扎特（WilliamMestrezat），他在利用由海因里希·昆克（HeinrichQuincke）所推广的腰椎穿刺技术（推荐阅读《神外历史上的今天｜发明腰椎穿刺的“失路之人”》）获得大量样本后，于年描述了脑脊液的化学成分。神经外科医生沃尔特·爱德华·丹迪（WalterEdwardDandy）、查尔斯·哈里森·弗雷泽（CharlesHarrisonFraser）和马克斯·皮特（MaxPete）的工作使脑脊液的生理病理学取得了更大的进步。在一系列举世瞩目的研究成果发表后，科图诺成为欧洲王室御用的医生，并与费迪南德四世国王一起走遍了奥地利和巴伐利亚州。年，他被任命为皇家科学院院士，后来成为皇家科学院院长。除了研究外，他也一直致力于教学事业，并于年成功使那不勒斯皇家图书馆向学生开放，同时于年被任命为那不勒斯大学校长。年，科图诺发生卒中，虽然后来有所恢复，但他的智力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损害。年10月6日，科图诺死于第二次卒中发作，享年86岁，葬于他深爱的故土那不勒斯。临终前，科图诺把全部积蓄留医院。作为真正的启蒙运动之子，科图诺深受自然科学影响，而对人类中的偏见不屑一顾。他曾饱含深情地评价自己的事业：“医学没有主人，唯一的主人是大自然。”科图诺的好友、当代病理学之父和奠基人莫干尼（G.B.Morgagni）对他给予了这样的评价：“关于科图诺先生，我可以告诉你，他的眼光远超世人，他的品格值得我们的尊敬和爱戴。”
下面，让我们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从脑医汇平台海量内容中，遴选若干脑脊液相关的文章或课程，以飨各位神外同道。01
周良辅院士：脑脊液循环、类淋巴及临床意义点击并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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